士校風雲(三)「絕世美味」: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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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片說明(陸軍士官學校-勵士樓(校本部))

 

士校的高中教育課程和普通一般高中相同,共分三個學年(六個學期),差別就在於必須在兩年內讀完,所以我們沒有寒暑假,一個學期四個月,一年讀完三個學期的課程,待兩年的高中教育完成後,依照各兵種、兵科實施半年的軍事分科教育,此時就需分科至各軍事專科學校受訓了。在課程的安排上除一般的高中課程外,唯一不同的是每週穿插而上的軍事課程,和每天第八節課的體能訓練時間(其實我們每堂課下課都在體能訓練)。

 

學生的生涯是「神仙、老虎、狗」,意思是;三年級時,該混的、該摸的,大都也混熟了、摸透了,從此你就可以生活的逍遙自在勝神仙。二年級時,終於從媳婦熬成了婆,雖然該操的、該做的,也都還閃不掉,但好在大都也習慣了,況且底下又有學弟進來了,那還不趁機狐假虎威一下。一年級時,對不起!你就只好乖乖的認命做一條狗了(縱然大多數的時間我們總覺得自己比狗還不如),所以我們足足過了八個月的「狗臉歲月」。

 

在那兩百多個日子裡,我們的名字是「入伍生」(因為班長說我們不夠格當學生,只配當入伍生,所以我們足足入了八個月的伍)。入伍生在跟長官的對答中只能說:「是、不是、沒有理由!」,而這句話實際的意思是,班長我要整你、要操你,完全不需要任何理由,況且班長們最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:「虐待你是正常的,對你好要看老子高不高興。」,所以我們天天都期盼著班長們能高興,可惜的是不知是因為國家給的薪水太少,還是學校給的福利不夠,所以班長們彷彿個個都得了重度憂鬱症,怎麼樣也高興不起來,而虐待我們也就成了他們唯一的快樂來源了。

 

問我們操不操?拜託喔!我們除了陸軍操,還有蛙人操、傘兵操等....一大堆操,就知道我們操不操了(開玩笑的,其實這些操都只不過是暖身和活動筋骨用的)。真正的大餐最具代表性的當然是「黃埔十菜」了,雖然名稱不同,技巧各異,但總有辦法讓你生不如死、心中OS到極點。

 

簡單介紹幾種常見的口味:

 

跨海大橋:簡單的說就是「伏地挺身」,但在前期學長們嘔心瀝血的改良下,於士校發展出兩種較為特殊的口味;行刑方式在廁所後方一條寬約一公尺半的水溝上實施(此溝為濁水溪源頭,終年水色如墨,氣味勝糞,舉凡全校所有的污水,皆匯流至此)。同學們將左手、左腳,置於溝上一岸,將右手、右腳,置於溝上另一岸,眾人間呈頭、腳相接之姿掛於溝上(與傳統將雙手置於溝上一岸,雙腳置於溝上另一岸,眾人間呈頭、腳併排之姿跨於溝上不同),班長則於溝旁巡視,只要他覺的你的動作不夠標準,那手上的木槍(棍)就會從你的兩塊琵琶骨間落下(本來班長是用腳踹的,有一次因用力過猛與同學一同落水,所以後來就多了手上的刑具),落水後;運氣好的身上會出現莫名的「小紅痘」,運氣差的肚子裡總會多出一些「墨水」。

 

另一特殊的手法則隨時隨地都可實施,正式名稱為「正拳鍛鍊」,就是雙手握拳後,僅用兩手食、中指的第三指節為受力點,來做伏地挺身,尤其在柏油路上鍛鍊過後,皮肉分離的白色指骨上,還會鑲嵌著黑色的小碎石,那種感覺才真的叫「刻骨銘心」。

 

誓死相隨:班長只需下達一句口令:「面向我成╳╳隊形。」,所有的人就需開始面對著他狂奔,當隊形完成時,班長也只須隨便轉個身再下個口令,所有人就得跟著班長團團轉的變換隊形。千萬不要忘記!班長絕對不是只有一位,也許下一個口令響起處,可能遠在天邊的那一端(猶記某次,當眾人遠征千里,狂尋至聲音響起處時,才發覺眼前的人似乎不太熟悉,原來是隔壁營的安全士官,見我們玩的熱絡,忍不住那強烈的參與感,真是祝他老師教師節快樂!),而且不要以為,跑一定是站著跑,多數時間我們都是蹲著跑,甚至於趴著跑。

 

請君入甕:這是專屬於抽煙被逮的同學所設,班長會為你準備兩包軍用的黃長壽,再從廁所裡拿來一個白色的塑膠大水缸,請你在覆蓋的水缸裡,獨自的享用一整包煙,在一片雲山霧罩的薰陶後,班長還會貼心的用另一包煙為你泡上一杯濃茶,讓你去除一下剛才的燥熱,絕對使你對長官的愛心,感動的七竅生煙、痛哭流涕。此法縱使讓你練不出孫悟空般火眼金睛,但往後在毒氣室裡,卻也能比其他的同學,多出了一份抵抗之力。

 

其他種種如:黃埔地震、周遊列國、人造衛星、一招三式、三度空間、動物奇觀、天旋地轉...等。至於有沒有「不當管教」的問題?基本上只要人不死、體不殘,一切都屬在合理的範圍內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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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片說明(校園剪影)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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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片說明(六軍團司令視導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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士校風雲(二)「頭七驚奇」: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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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片說明(13之1教室)

 

第二天早點名時,輔仔(輔導長)就領著一堆人去打電話,請家長來學校為他們的子弟辦理退學。士校當時的規定是;前七天退學的,只需請家長來領人,就當作救國團辦的戰鬥營,還免費的提供食宿。七天後到一個月內退學的,很抱歉!只供住宿,但伙食請自費,想走人!提錢來,學校可不是讓你白吃白喝的地方。而一個月後退學的,沒關係!居然你不想為國盡忠,那麼國家也不必對你客氣,所以除了伙食費外還有一大堆的雜費,當然這其中還包括了你每個月領的薪餉(學生領的是下士的薪俸)。

 

所以我們幾乎每天都在重新編班,早上才叫的出名字的同學,下午可能就不見了,今夜才跟張三同眠,明晚就需換成與李四共枕,對我這種守身如玉的貞節男兒來說,真是人生的奇恥大辱啊!或許有人以為學校會念在我們初來乍到、年幼無知,客客氣氣的招待我們這群孩子。錯了!各位不妨想想,為什麼一群滿懷赤誠、一心報國的熱血男兒(以上言論不代表本人立場),在不到一週的時間內,逃的逃、跑的跑,消失了一大半。因為在接下來的七天內,我們終於淺淺的見識到了,「合理的要求是磨練,不合理的要求是鍛鍊。」這句話的一丁點含意。

 

從第二天一早開始,班長美其名的介紹校園,事實上就是五千公尺的長征,(跟往後的日子唯一不同的是,當你落隊時班長不會從後面一腳踹過來)。其它白天的時間除了立正、稍息的基本教練,伏地挺身、交步蹲跳的體能訓練,要學的東西可多了;你必需學會如何將棉被和蚊帳摺出十二個直角和拉出十六條線,必需學會如何將三長兩短的五套草綠服,每一套摺成高三公分長三十公分的矩形,必需學會兩個人要怎麼走路、三個人又要怎麼走路、四個人又要如何走路,就連用餐時碗要怎麼端、筷子要怎麼拿、甚至於連白煮蛋要怎麼吃都有規定(搞不懂這些事和打仗有什麼關係)。

 

晚上的時間排定的是軍歌教唱,如果你以為會像電影情節般的,走進來一個長髮飄逸,溫婉清柔的女教官,告訴你:阿兵哥!別傻了,站在講台前的仍是那面目可憎的教育班長。與第一夜不同的是,就寢後教練場上不曾再有人影出現,寢室內也越來越空曠,而曾有的的啜泣聲早已換成了打呼聲(累都累趴了,誰還有空看月亮、想心事)。軍服直到第三天才撥下來,換下了穿了三天的便服,從此身份從一個死老百姓,變成了一個革命軍人,一個十五、六歲的「囝子兵」。七天後原本的四個連併成了三個連(12、13、14連),而我們也領到了高一的課本,準備開始兩年的「士官養成教育」。

 

初期在校要記、要背的東西實在不少,除了一般高中教育上的課程外,還多了各種的軍事準則、軍法條文。每一項規定、每一條守則,都攸關著你能不能在中午小歇一下,攸關著你能不能在十點以後,準時的上床睡覺(雖然初期我們也幾乎沒在中午睡過覺,沒在十點上過床)。但再繞口的規定條文、再複雜的準則內容,都不及一樣來的重要:就是那群號稱待我們如慈父、如兄長的各級長官,他們的姓名、職稱和長相了(從那時候起我終於漸漸了解到,為何會有人手足相殘,甚至於逆倫弒父了)。

 

士校在當時除校長與校本部外,學生部隊共分為六個營三十個連,統一由「學生指揮部」(簡稱學指部)指揮,學指部指揮官大都是那些肩膀上長不了角,頭頂上開不了花,馬屁不會拍,關係攀不上的老上校擔任,所以坐在這個位子上的目的大都是養老,而唯一的出路就是屆齡退伍了。

 

我的建制在三營13連,營長是一位腰圍沒有四十吋大概也有三十九的中校(私下我們都會非常尊敬的稱呼他為『大肚魚』),他對我們來說一直是一個謎樣的男人,當時我們一直懷疑他腰上的S腰帶究竟是不是用兩條串起來的,這個問題至今仍然無解。或許因為丹田的容量夠,所以他的嗓門非常的驚人,經常相距兩層樓遠在百公尺外教室的我們,仍會清楚的聽到他親切的呼喚,並順便禮貌性的問候,我們的連長跟他的家人:「兩光!你他媽的給我滾上來」,其實中山室就在營部辦公室的地板下。

 

『兩光』就是我們的連長,他是全校三十個連,階級最高(少校)、資歷最深的連長(在部隊中這代表的就是升不上去了,所以他當然也是最黑的),其實『兩光』真的是一位好連長,只可惜他那套愛的教育得不到長官的認同,所以也只好繼續兩光下去了。就在報到的第一天他就教會了我們當兵應學的第一件事,據說這還是他自己從陸官開始,十多年來軍旅生涯上所體驗的獨家秘方──「如何自己解決便秘」,但因其方法太過噁心,所以本人未曾親身體驗,故無法證實是否有效,不過就在一週不到的時間後,我們就深刻的了解到『兩光』的苦心了。

 

就在七天後的週末下午,當其他的學長們正忙著參加社團活動時,我們被集合在寢室後的廁所前,班長以一週來我們少見的愉悅神態問到:「一個星期都沒大過號的舉手」,一片寂靜後,舉手的動作就如傳染病般的漫延開來,想不到超過七成的同學患難相隨,唉!不曉得是『兩光』的秘方無效,還是我們對他的教誨置若罔聞,所以才會落的如此肝膽相照(嚴格說起來應是「腸胃相連」)。

 

班長從醫務所取來了兩盒甘油球(浣腸劑),發給舉手的同學每人一顆,但因廁所有限,所以需分批「治療」。冷不防『大肚魚』如雷的響聲從天空中傳來(他正站在二樓半的營長室內):「你們這群「造糞機」,有進無出的不怕撐死啊!還有你那個班長,你是白痴啊!那麼多人在旁邊觀賞,我叫你拉,看你他媽的!拉不拉的出來。」。於是留下了第一批「待拉」的人,其他的同學回到了教室,手上握著剛領到的甘油球,眼神惶恐不安的等待著這人生的第一次。

 

經過了這一瀉千里的體驗後,終於能稍稍微的了解了一下,這屬於同志情誼間的那份愉悅了──「爽」(本人需特別強調,本人無此種癖好,對同志亦無任何不敬)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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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片說明(三營寢室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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士校風雲(一)「初夜淚痕」: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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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片說明(陸軍士官學校-正門)

 

九月五日初秋,宜嫁娶、安灶,忌入厝、遠行,時間上午十時整,地點台北火車站前。兩支紅、藍各一的雷諾原子筆,斜插在上衣的口袋裡,兩張嶄新的千元大鈔,平整躺在褲袋的皮夾中,這是我僅有的行囊,走的決然瀟洒,心中卻無限忐忑。

 

在一個身著茶綠軍便服的軍官吆喝下,數十位「同學」魚貫的進入車站後,運輸官將「公差票」交到了每個人手上,票上記載著每個人的姓名、目的,再加上血染似的關防,像極了來自冥府索魂的拘票。月台上沒有情人淚眼婆娑的十八相送,身上沒有投筆從戎的鮮紅彩帶,有的只是和我一般,那張張惶恐不安童稚的臉孔,畢竟那時我們也不過國中剛畢業。搭上了開往中壢的柴油特快,車上早已有許多和我們一般年級的「同梯」,那是從花蓮往南一路上收進來的「志願役」。

 

一小時不到的時間,火車就到了中壢,從後站出站後,眼前出現的是一輛輛草綠色的兩噸半軍卡,卡車上還擺滿一張張鋁製的小板凳。不知道是那隻「腦震盪的豬」想出來的體貼設計,車子才剛開動,只聽到板凳翻倒的匡噹聲、跌成一團同學的幹瞧聲,以及隨後整車的爆笑聲,剎時間所有的藩籬都打破了,原來這才是長官們的用心良苦啊!真想請問他媽媽不知是否在家?千萬記得替我們問候一下。

 

約莫二十分鐘後一聲「到了」傳來!周遭的空氣瞬間冷卻了下來,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集中在前方駕駛座和車頂帆布間的空隙。車子轉進了一條約三百公尺長的戰備道,右邊是一堵沿路而築的高牆,綠色的高牆後種滿了九重葛,左側則是一處眷村,校門口就在戰備道盡頭兩道拒馬後,門口的崗哨上是兩個荷槍實彈的衛兵,校門右側的白色水泥石柱上,金色的校徽下六個醒目的大字──「陸軍士官學校」。這個地方就是未來兩年七百多個日子,我和我的一干同學將用血、淚和汗水一同成長,一同生活的地方(雖然「血」其實流的並不多,「淚」也差不多三天後就沒見過了,但「汗」可真的是一天都沒乾過)。

 

校門正後方是一座「國民革命軍之父」的銅像,而道路兩旁則矗立著一座座紅底白色的精神標語,最前端的兩座看板上,「愛的教育」、「鐵的紀律」,分列兩側赫然在目(在往後的日子裡才明白,愛的教育是給外人看的,鐵的紀律才是給學生用的)。傍晚時分,一批批來自四方的同學陸續報到後,整個集合場上慢慢的熱鬧了起來,我們這一期報到的人數約莫有五百多人,整整的四個連超編(11、12、13、14連),只是想不到的是一週後,剩下的人數已不到三百,當一個月後的第一次休假,剩下的人數更不足兩百,而兩年六個月後順利畢業授階的,也只剩下一百四十四人。

 

當晚用完餐後,每個人領到了一雙藍白拖鞋、一只鋼杯、和一個鋁製的臉盆,其他的,對不起!通通沒有。同學們滿身汗垢的集合在教室裡,手頭上填寫著個人的資料,腦袋上等待著剃刀的摧殘,前方講台上三個行刑的劊子手,手上嗡嗡作響的電動推刀未曾停過,以每個人平均不到兩分鐘的時間,雕塑出一顆又一顆狗啃似的三分頭,其中還有不少的髮絲,是在同學的哀嚎聲中被硬扯下來的。

 

十點整熄燈號響起,原本喧鬧的校園瞬息間變的安靜異常,只有寢室裡偶爾傳來淡淡的啜泣聲。九月初的天氣仍感炙熱,身上厚重的棉被引導著斗大的汗珠一顆顆的往外冒,沒多久綠色的軍毯上便烙出了一個人型,真的是睡的著才有鬼啦!十一點一到幾乎所有的人就都爬下了床(因為就寢前班長下了一道命令:「十一點以前不准下床,要上廁所的等十一點後,所有人把棉被打開蓋上。」)。

 

寢室前方的集合場,由於處於安全士官的視線中,所以大夥兒像是早已約好般的朝寢室後方走,越過寢室後方的浴廁後,就是一片籠罩著漆黑的野戰教練場。土堤上、道路旁、遠處的兵棋台,到處都是晃動的人影,或坐、或臥、或來回踱步,同學們以屬於自己的方式,沈思著屬於自己的心事。詭譎的是聚集了四、五百人的現場,居然聽不到任何一絲的交談聲,整個場景就彷彿是一群剛從墳墓堆裡爬出來的野鬼,在陰陽交界處不知所措的徘徊(在不久後我就知道,這片野戰教練場果真是陰陽的交界處,因為教練場外正是一整片的墓地──「八德公墓」)。

 

這就是我的初夜!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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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片說明(陸軍士官學校-蔣公銅像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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