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觀音傳奇 (九)「解甲歸田」:

 

田中基測(2)   

圖片說明(彰化埔尾基測)

 

田中基測(3)     

圖片說明(彰化埔尾基測)

 

有些人喜歡喝酒,有些人只有在酒精的催化下,才能做出一些他們平時不願做、不能做、也做不出的事,有些人只有在酒後才會有創意,在人類的歷史上,一定有很多深奧的哲理、曠世的鉅作,是在酒精中孕育出來的,但是我還是不喜歡喝酒。

 

「來!上士,乾!你不是老說自己是「金門一口井」灌也灌不滿嗎?怎麼才喝了幾口就趴在那邊裝死。」:滿臉通紅的營長用手推了推趴在桌上的我唸道。我抬起了快達酒精臨界點的腦袋回答道:「營長,井裡面裝的是水,你有看過那口井中會裝酒的嗎?」。營長順手又將我的酒杯倒滿後說道:「放屁!你不要以為你要去「職訓」了(在當時規定:凡服役滿五年以上者,可於退伍前六個月,參加由各縣市勞工局或行政院退除役官兵輔導委員會(退輔會),所舉辦之職業訓練,只是在我們之後不久,就改成須服役滿十年才得申請。),我就管不了你,告訴你,只要你一天還沒退伍,我就是你營長。」。我端起了盛了八分滿黃湯的酒杯,大著舌頭的回道:「是!你是我營長,你一輩子都當我營長好不好?」。「你是詛咒我升不上去了是嗎?對了!你去職訓就好好去上課,不要像第二連那個士官長一樣,報了訓又不去上,結果還不到一個月就被捉了回來,好在指揮官看在他幹了八年多又快退伍了,否則他可能就要到悔過室裡去蹲了。」。

 

這是營長在我離營的前一天,特地為我舉辦的「告別式」,只是我從來沒想過,像他這種出身軍人世家(他老爸還是個中將呢),從預校(中正國防幹部預備學校)、官校一路爬上來的人,也會喝的一臉像猴子屁股似的,或許是離情依依、或許是觸景傷情,或許是太多的或許。

 

「革命的陣營裡,我們同生死共....要向你敬上最敬禮。」,晨光初露,曉霧未散,依舊尚在宿醉中的我,拎著僅剩的行李,在歌聲的歡送中踏出了營門,雖然連長特別交待值星官,一定要把場面弄的煽情萬分,一定要把我弄的感動落淚,只可惜營部連的人數實在不多,兩旁夾道相送的人龍,似乎還沒踏個幾步就走完了,況且此時距離我退伍令生效的日期,還有著一百八十多天,所以場面雖然熱烈,不是總覺的彷彿缺少了點離愁,一種真正的離愁。

 

半年的時光說快不快,說短也不短,時間剛好足夠讓阿波羅駕著它的金色馬車,從北迴線馳騁到南迴線。至於這半年裡我究竟有沒有去職訓局報到,這當然是個不能說的秘密,我只能說這半年裡我領的一直是雙餉,一份國家發的、一份公司給的,而我之所以沒有受到像第二連那個單數期學長一樣的遭遇,我也只能再說:「法律是給懂法律的人玩的,漏洞當然是給懂門道的人鑽的(是不是覺的我很詐,有時候我也這麼認為)。」。

 

在我離開部隊的六個月後,我又再次的回到了這個曾經熟悉、曾經成長、曾經令我憎恨不已,又曾經令我在午夜闌珊時、在孤燈獨影時,在最不經意時,會偶爾想起的環境,在我退伍令生效後的第十三天。

 

「搞什麼飛機啊,叫你回來拿個退伍令還得三催四請的,我看你是不想退伍了,來!申請書填一填我再幫你辦留營。」:人事官手裡晃著張A4的「自願留營申請書」說道。一身便服的我抱怨的回道:「人官!你嗎拜託一下,營上不是下個月就回觀音了嗎?還要我從台北跑到彰化來。」。人事官放下了手上的自願留營申請書,接著從抽屜拿出一張蓋著大關防的厚紙片:「好啊!你不要來啊,反正退伍後超過十五天不去公所辦歸籍,那你就不要退伍了,哪!這是你的退伍令,要不要?」。我一邊伸手一邊說道:「廢話!等了八年半了,你說要不要。」。

 

從人事官手中接下了黃底白邊的退伍令,或許是離開部隊早已半年,心中的情緒悸動倒是沒有自己想像的那般激烈,只是淡淡的唸了句:「幹——了八年六個月,老子終究還是等到你了喔!」。仔細的端詳了一下,這張花了我八年六個月黃金時光的憑證,『陸軍行政三等士官長』,說來諷刺這個兩粗一細的三等士官長階級,卻是在我退伍後的第三年,在我第一次也是至今唯一的一次「教召」中,在宜蘭的金六結營區,才有機會掛在肩膀上,以一個老百姓的身份。

 

「幹——什麼東西啊!」:這次的「幹」聲倒是激動的從我口中罵出來的,我指著退伍令對人事官說道:「人官!你看,名字的第三個字寫錯了,同音不同字。」。人事官一邊將視線移向我手上的退伍令一邊說道:「我看,咦!真的耶。」。「廢話!快問一下怎麼辦啦,還在那邊人五人六的。」。數十分鐘過去後,人事官放下了手中的話筒,衝著我一臉的奸笑:「士官長你太利害了,真的是人五人六耶,不過你要親自去陸總部更改,就去人五和人六。」。

 

站在桃園龍潭的「陸軍總司令部」大門,這是我當了八年六個月的陸軍,第一次的踏入總部,不但是在退伍後的第十三天,居然還是為了這麼一件「鳥事」,不過卻也讓我這八年六個月軍旅生涯的終點,結束在一個戲劇性的過程中,結束在一個屬於陸軍最高權利指揮中心的場所中。

 

回到台北辦完了歸籍,從此身份從一個軍人回復成一個百姓,一個擁有「榮民」身份的百姓(當時的規定只須服役滿五年即可取得榮民資格,後來也改成須服役滿十年)(特別強調一點,榮民的全名為「榮譽國民」,絕不是一些垃圾政客口中的「外省豬」或「賣台集團」),一個剛滿二十四歲的榮民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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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片說明(M59-155公厘加農砲)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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觀音傳奇 (八)「紅粉佳人」:

 

田中基測(5)   

圖片說明(彰化埔尾基測)

 

「嗚..嗚...上士,同學們不挺我,長官們欺負我,就連新兵也看不起我。」,如果你在部隊中看到一個下士(男的!至少在身份證上仍是),穿著一身軍服,然後三天兩頭的在你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訴,不知道你會有什麼感覺,是想好好的安慰他呢?還是想一槍幹掉他,說真的我只想挖個大洞把他活埋後,再向上級報逃亡,而這小子也正是營輔ㄟ費盡了千辛、歷經了萬苦,為我找來的超級大麻煩。

 

『粉紅兒』是第二連的砲長,也是領士班的學弟(現在或許早已變成了學妹),由於領土班在當時已從受訓半年服役四年改為受訓半年服役三年,只是在結訓後須先掛半年的下士,所以在未升中士前,看起來幾乎與義務役下士沒啥差別,這其中還有許多人的梯次,甚至於比一些還沒破冬的一兵菜,所以在單位裡的地位,當然也就大不如前,而『粉紅兒』從下部隊的第一天開始就狀況連連,在第二連搞的是千人唾、萬人棄,最後逼的營輔ㄟ不得不將他「暫厝」在營部連,還特別的交待我要好好的「照顧」他,以免發生任何不可收拾的狀況。

 

雖然在部隊中不乏本質不佳、學能又差的志願役士官,但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,究竟『粉紅兒』有什麼驚人的魅力,可以到一個新單位才十多天,就凝聚了所有人目光的焦點,還引起了全連上上下下的公憤。念在營輔ㄟ跟我的交情還不錯,而我自己也想平平安安的退伍,所以也只得勉為其難的去了解一下事件的始末。

 

找來了幾個與我相熟的第二連弟兄,一群人圍著我七嘴八舌的說道:「上士你知道嗎?他每天都要等十一、二點後,等所有的人都睡了才會去洗澡。」。聽完他們的話後,我不解的問道:「怪了!他又不是不洗澡,難道你們連上有規定幾點後不准洗澡嗎?」。「上士你聽我講完嗎。起初我們也是覺的很奇怪,後來才發現原來他都喜歡穿粉紅色的內衣(諸位知道我為什麼叫他『粉紅兒』了嗎?)。」:第二連的阿兵哥接著說道。「那.那.那搞不好是因為他洗紅色運動褲時染到的啊!」:一時語塞的我答道。「拜託喔上士,你有看過退色染到的,會在領口染出蕾絲邊和小碎花嗎?」。「.....」:在部隊中能讓我啞口無言的問題不多,這倒是其中的一條。「好嘛!就算他寡人有疾,只要他不摸你、你不搞他,又怎麼會弄的老老菜菜不分階級的,好像每個人都想整他。」。「誰叫他有的也講、沒的也編,還喜歡到處亂申訴,根本就是怕操又不想當兵,虧他還是個志願役。」。我想這才是最重要的主因吧。

 

從我們第一天踏入士校開始,學校中就已經有「申訴制度」的存在,祇是連上幹部每次在宣導時,說明的重點只有一條,那就是不得越級申訴。話說白一點就是你要申訴一定要先向班長申訴,班長的處理不滿意,才能再向排長申訴(依此類推),可是你會笨到找班長申訴班長嗎?會笨到找班長申訴連長嗎?又不是瘋了,當然不會。其實班長們也會擔心,擔心萬一跑出個不長眼的傢伙,會把問題一捅捅上了天,所以他們還會告訴我們一個有關「鐵鎚」、「釘子」及「木板」的寓言。

 

鐵鎚代表的就是上級長官們,而班長及連上幹部們就是釘子,至於我們這群菜鳥當然就成了木版,想想看鐵鎚釘釘子,最後倒楣的會是什麼?所以!你要申訴,可以!那是你的權利嗎,只是結果是好、是壞,不知道,唯一可以確定的是,你死定了!你自己死了還不打緊,更重要的是還會有一大堆的人陪著你死。所以申訴制度這玩意,除了在政令宣導時彷彿聽過,其他的時候根本就不存在。

 

雖然『粉紅兒』在營部連暫厝的期間裡,仍免不了弟兄們的東嘲西諷,但或許是情緒有了宣洩的對象,所以也不會再像之前那般四處的陳情,只是後來全營最須要心理重建的人,反倒變成了我這個做為他傾吐對象的人,因為弟兄們總會另有所指的在我身旁說:「上士!你也對人家好一點嗎,你看把人家弄的那麼傷心。」、「上士!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愛之處,你會不會對他由憐生愛啊!」,所幸我對我自己的性向及喜好,有百分之三百的信心,而『粉紅兒』也如願的從北投的八一七(陸軍八一七醫院,專門診治罹患精神官能症的弟兄們),拿到了一張「女乳症」的證明,光榮的因病驗退了,否則再搞下去的話,我那三百的信心,不知道會不會變成一九九。

 

只是至今我仍不懂的是,「女乳症」到底是個什麼病?患了「女乳症」為什麼可以不用當兵?難道是怕刺槍時打到?還是怕打靶時撞到?不懂,真的不懂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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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片說明(M110A1-8英寸自走式榴彈砲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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觀音傳奇 (七)「營士官長」:

 

觀音營區(3)     

圖片說明(觀音營區(砲兵612營G3))

 

驚濤裂岸,捲起千堆雪,江山如畫,一時多少豪傑。『鳥人』退伍了,結束了他十四個年頭的戎馬生活退伍了,隨著他的退伍也宣告了我一身的草綠軍裝,保存期限終於僅僅剩下最後的八個月了。

 

萬里晴空,驕陽如火,浪濤帶著新鮮而美麗的白沫輕拍著海岸,從觀音營區的後門走出來,經過座落在一片藤蔓糾葛瓜田中的二級廠後,再沿著被細沙覆蓋的小徑前行,就可以從一排由竹片、蘆草編成的防風牆穿出,來到一片金黃沙灘的盡頭,這是「觀音海水浴場」的邊界,也是我在不背值星的當週,欣賞夕陽最後一抹餘暉的場所。「上士!營長找你。」,原本正躲在二級場打盹的輪保士,突然的出現在細沙與礫石交錯的海岸邊,「靠夭阿!什麼事?」,輪保士道:「不知道啊!不過好像是要給你升官喔。」,「升個屁官啊!去告訴你們營長,升官不要找我,有財發再來」。

 

七月,陸總部在當下頒佈了一道命令,要求各營、連單位,在所屬的部隊中,遴選出優秀、資深的士官幹部(找不到好的,就找老的),來擔任各營、連士官長(營級稱為營士官長,連級稱為連士官長),也就是所謂的「士官精進制度」第一階段的試行。祇是所有相關的施行細則通通沒有,各營、連士官長的職掌也沒有人知道,就連各單位的人事編制也沒有改變,唯一的要求就只有規定,各營、連士官長在各單位裡須有個人的寢室,真弄不懂這些計劃到底是出自那些外太空的罐頭豬手中,擺明了就只有搞出一大堆的黑官罷了。

 

計劃雖鳥,不過命令終歸是命令,於是我便成了「陸軍野戰砲兵第六一二營營士官長兼營部連連士官長」,幾乎可與「仁勇威顯護國保民精誠綏靖羽贊宣德忠義神武關聖大帝」的封號相媲美,若再加上我正式的職銜:「陸軍野戰砲兵第六一二營營部連行政士官長」,那恐怕連將來的墓碑都要用訂做的才刻的下。所幸從『鳥人』退伍後,原本寢室內的小房間就是我一個人用,要增加的也不過就是在門板上黏上一塊「連士官長室」的牌子,至於「營士官長室」本來就是三個多月前我睡了二年多的「行政室」,可憐的是我那個剛完成交接的小徒弟,祇得被趕去和「營政戰士」窩一間,於是我一個人在不大的觀音營區裡,獨自的擁有了二間寢室,一間睡覺用、一間檢查用,不過大多數的時間裡,我依然和「通排」輪流背著值星帶。

 

雖然是黑官,不過該擺出的架勢可也不能少,畢竟上級還是會來督導的,於是營部煞有其事的召集了各連的連士官長,由我主持第一次的士官長會議,碰巧我們四個都是常士班出身的,第一連與第二連的士官長兩人,不但是同學也是早我四個月入伍的單數期學長(常43期),更是我們四個人中真正掛著士官長階級的人(士官長的晉升與軍官相同,需於停年滿期後的隔年一月一日統一晉升。一般單數期的上士三年停年滿期在每年的十一月,而雙數期則在三月,所以同年度入伍的雙數期會比單數期晚一年晉升三等士官長。而在正常狀況下退伍的單數期,三等士官長的位階可以掛十個月,而雙數期則只能掛二個月),只是他們離退伍的日子,已經剩不到四個月,而至於第三連的連士官長則是與『短腿龍』同期的雙數期學弟(常46期)。

 

由於沒有會議主題,也沒有討論事項,所以我們四個人在會議紀錄上簽完名後就開始自由發揮,所談論的內容不外乎是對這個新制度的質疑,比如說如果連士官長與排級軍官幹部意見不合時,各連的士官幹部要聽誰的,又比如說萬一營士官長和各連連長意見相左時,那各連的連士官長又要聽誰的,當然啦!這些意見都不會列入正式的會議紀錄裡。最後在我們熱烈的討論及精闢的分析下,終於達成了一致的共識,那就是我們四個學長、弟,一起到觀音的街上去吃碗刨冰,然後再順便看看老板娘那就讀淡大的漂亮女兒,開始放暑假了沒,至於會議的內容嗎?那就交給人事官的文書去創作了。

 

麻煩!就算你不找它,它也會找你的,那就叫麻煩。從『小猿』調走、從新營輔導長調來,從我破冬開始,他對我來說就是個麻煩,不但三不五時的慫恿我留營(會想留營當初官校保送就去了,就算再不濟也早已掛著二條橫槓,又何必頂著一堆飛標等退伍),還在我即將離開部隊的前夕,為我找了個天大的麻煩,弄的我臨老入花叢差點連晚節都不保。

 

155加(15)   

圖片說明(M59-155公厘加農砲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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觀音傳奇 (六)「再戰江湖」:

 

田中基測(4)         

圖片說明(彰化埔尾基測)

 

似乎從我第一次背上值星帶開始,除了在早、晚點的這些正式場合裡,我總是習慣的將值星帶摺疊起來,然後塞在褲子的口袋裡,只露出兩串火紅的握穗,因為我總覺的又不是在參加選美,幹嘛整天背著條紅帶子在身上,無論怎麼看就是有夠「矬」。甚至對於部隊中一些莫名其妙的規定或傳統,只要是我覺的實在是沒有什麼意義,或根本無傷大雅的,我彷彿也會習慣性的去給它犯上一犯,想看看結果到底會怎樣?也難怪我曾經問我那個師父,為什麼會想找我接營行政,結果他給我的唯一理由居然是:「我看起來不像是士校出來的。」。聽到這個答案的我實在不知道該哭、該笑、還是該為士校、砲校,兩年半加注在我身上教育成果的東流,而感到惋惜、愧疚。

 

營部連在一般部隊中,又被稱為勤務連,指的便是它包山包海的單位特性,除了營部各參幕僚的文書外,還包括了所有二級的後勤業務(一般連隊稱為一級單位),所以遴選進來的人員,不是有著特殊的專長,就是學歷較高者,而且這其中還有許多人,除了在連上的幹部外,幾乎都還有著另外一位的「老闆」(營部的那群官),所以不論在管理或領導上,原就較一般的單位複雜,再加上萬一營上如有分配到回役人員,由於擔心撥到砲連恐較難掌握(或許是害怕萬一真的有些事情如果一定會發生,那待在營部連至少能取得的火力會比較小,所以可能發生的災害相對的也會比較好控制。PS:瘋人練瘋話),所以也幾乎都由營部連接收,而這二種背景截然不同的組合,也是營部連在領兵、統兵上最大的挑戰。

 

雖然一般基層幹部在面對那群背後有靠、學歷較高(至少在當時都比我高)、自我意識又較強的文書、業務人員時,總不免一顆頭兩顆大,但對退隱江湖已兩個秋冬的我來說,其實倒是信手捻來隨心所欲,想想看營部的幕僚那一個跟我沒有一腿(此腿非彼腿),又有誰不或多或或少的欠我一份情(雖然用的是公款),更何況那些千奇百怪、似是而非的摸魚藉口,我是早已用的不想再用了。不過在勤務及人力允許的情況下,就算明知他們心裡在搞什麼鬼時,大部份的時間我仍會睜一眼閉一眼,因為畢竟大家都是過來人嘛,又何苦趕盡殺絕、過河拆橋呢。但是最重要的一點是,你要稍微的暗示他們,讓他們知道並不是他們的計謀成功了,而是你將福利放給他們,這樣你才不必耽心萬一下次真的要用人時,他們還會給你搞出一些有的沒有的。

 

至於那群身上刺龍刺鳳,內衣脫下後依然罩著一件雕花皮衣的回役大哥們,莫忘了在海峽兩岸的禁閉室裡,我可是有著超過一年三個月的苦修成果,反正與這群江湖好漢們相交,搏的就是一個「麻吉」,講的就是一個「奇摩吉」,不要說真的有事時他們會一路相挺,就算是他們不小心在營區週遭的西瓜田裡撿到的西瓜(他們堅持是撿到的),他們也會用他們那練的不怎麼入流的空手道劈開,然後再將其中看起來最完整的一塊保留給我。而如果萬一真的遇上那些存心擺爛,總覺的一皮天下無難事的人,那也實在難不倒我,因為我手上可還握著一樣武器,一樣最有效的武器,一個身上長不出翅膀的『鳥人』。

 

雖然與之前的日子相比,重出江湖的我在最初也確實有些不適,所幸觀音營區平時在生活上本就比較閒散,加上部隊幾乎也在隨後就移防南下,去接受我自金返台後的第二次基訓,況且我還有個營行政的工作需要交接,而我這個由營長親選的小徒弟倒也還算機靈,總會利用我下值星的當週,拉著我北上交接,讓我過著背一週值星洽一週公的生活。如果有人以為他這樣做是基於尊師重道,那就實在是大錯特錯了,因為如果我的名字在他的洽公單上出現,那不但是營部連連長不曾有過二話,就連是營長對他偶有質疑,他也只須回說:「上士說的,不相信我請他來跟你報告。」。看來這小子果然是盡得我真傳,不枉我費心的與他交接了三個多月,從下基地前交接到出基地後。

 

也難怪有人說:「當兵當久了會越當越笨。」,不要說一些正常狀況了,如果連一些狗屁倒灶的事你都曾遇過,那一但遇上問題發生,有時連大腦都不用經過,所有的解決方案早已自膝蓋彈出,完全的都變成了一種反射動作,如果長久以往,實在想不變笨恐怕都很難。尤其是在營部連這種勤務單位,平時每個阿兵哥幾乎都各有各的主,就算是南下基訓時,當一個值星官除了排排衛哨外,最大的作用似乎也就是掌握那些人被那個幕僚帶走了,那個人又跟那個長官出去了,就算偶爾想精實一下,最後也幾乎都是落了個沒人又沒事。

 

渾圓飽滿的碧綠明珠,漫天飛舞的金黃遊子,醜陋伏蜇的鳴雷使者,仲夏、勁風、落水後,這些東西竟成了我對觀音營區最深的印象(當然了!洽公除外)。

 

西瓜、沙塵、癩蛤蟆。

 

155榴(5)   

圖片說明(M114A1-155公厘榴彈砲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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觀音傳奇 (五)「改朝換代」:

 

田中基測(6)   

圖片說明(彰化埔尾基測)

 

朝來暮去,逝如流水,候鳥飛去又飛來,花兒謝了又重開,時序的變遷,在終日數著饅頭過日子者眼中看來雖慢,但在歡樂面對勇於挑戰者眼中,卻有如砲彈發射轉眼便過(如果發射不出去有時也會很快,甚至於連眼睛都還來不及轉就結束了)。

 

在我初接營行政時,營部連除了連長、輔導長外,還有一大堆掛著一粗一細的下士,只是這些人幾乎都是不領「領導加給」的業務士(所擔任的職務或所佔的職缺乃非領導職,所以平時除了站「安官」就連值星班長都不用背),雖然領子上的階級多數時候只能唬唬新兵,不過有些人所佔的缺,居然還是二粗三細的一等士官長(正常由中士升至一等士官長,最快的時間也要十一年)。不過可惜的是在當時營部連並沒有任何的一位排級軍官,所以整個部隊的管理,便交到了一位與『嚴大砲』同期的「通信士官長」手裡(學長早我二年入伍,期數大我四期(常40期))。

 

當時由於我長年洽公在外,使得這位幾乎將值星帶縫在身上且已經破冬的學長,對我這個糜爛至極的學弟,不論是在臉上還是在肚中,都是一沱一沱的排泄物。這期間雖然調來了一位早該退伍,但又沒有自願留營,不過卻依然待在部隊的志願役上士,但是因為他是「回役」的(若在服役期間被判處軍法且入監服刑者,其刑期在七年以上者,那恭喜你!因為服刑完畢後你就可以直接「停役」回家去了,可是萬一你的刑期在七年以下的,那表示你還不夠大條,所以就算是刑滿關完後,你還是得回部隊繼續當兵,而且在軍監深造的這段時間,不列入役期計算,此時的人員稱為「回役」),所以既不用背值星,也不必接勤務。所幸在他退伍前,又調來了一位通信排排長,才使得這位通信士官長不必背著值星帶退伍。

 

『老狐』退伍、新營長到任後,也為我這二年多的天堂生活,漸漸的敲響了喪鐘,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,對於卸下營行政這個職務,新營長雖然是什麼也沒有提起,不過我卻早已做好了打算,隨時準備回到「新豐」那不知名的山上,去走完我這剩餘不到一年的軍旅生活。豈知人算不如天算,營部連連長在此時也正好隨著新營長的上任而調職,不過繼任接替的新人選卻是個老面孔,那便是營部連現任的輔導長,只是在他尚未接任營部連連長前有個要求,居然是要我不但須改編至營部連,而且還要回到連上帶部隊(這才是重點)。

 

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,虧他在幹輔導長時,我還三不五時的會透露一些第一手的內幕給他,想不到在他被拱上營部連連長這個「屎缺」時,居然把我拉來當墊背,而且還好意思一臉諂媚的跑來跟我講:「反正你在觀音也待了這麼久了,況且營上又要下基地了,緊接著還有高裝檢,你回砲連幹什麼?難到回去挖駐鋤、通砲管啊(真是鬼扯懶蛋,這些事什麼時候輪的到我來做)!你看待在營部連多涼,反正只要管管部隊、背背值星就好了。」。

 

當時在營部連,除了我們這位比敘常士班三十一期的回役學長(因為他是技勤士官班的學長,雖然同屬常備士官,不過他們大多屬於後勤體系,所以絕少淪落到野戰部隊。他們與單數期學生入伍的方式及時間相同,只是他們所讀的課程為一般的高職課程,且服役的時間比我們多二年(含在校二年半,一共要幹十年半)),及另一位「官預」的通信排長(官預;為大專兵在新訓中心轉服志願役後,於各專科學校受訓半年,結訓後授予少尉軍階,然後下部隊服役四年),其他的就祇剩下一堆義務役的士官兵了,而且最令這位新連長感到棘手的是,大概是這二個人在領導統御上,不管是在先天或後天的因素裡,偏偏都有著一些無法克服的盲點。

 

『鳥人』本應早我四年四個月退伍,只因在「八零四醫院」服役時,竟為了一件像他領子上所繡兵科一樣的「鳥事」(『鳥人』是「衛勤」兵科,而衛勤的符號為二條蛇纏繞著一根權杖,再加上二支翅膀,所以戲稱為「鳥科」),而與一位臺大畢業的醫官發生爭執,最後落了個「暴行犯上」的罪名,結果換來了三年多的牢獄生活。而以他回役的身份及如此輝煌的紀錄,所以各級長官對他的唯一要求,便是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退伍,至於其他的一切都好談,而他也樂的整天窩在伙房裡,扮演好那本應為「紅標兵王」專設的職缺,擔任著一位「食勤士官長」的角色(在早期國軍士官與士兵的階級章,都一樣是繡在手臂上,只是士官臂章的底色為紅色,看起來就像玻璃瓶裝的米酒商標,而士官長當然是兵王了,所以對從大陸撤退來台的資深士官,早期便戲稱為紅標兵王,而他們在年歲漸長後,也幾乎都會被調整至伙房單位,然後等待著年限一到屆齡退伍)。

 

而這位通排也不知他上輩子到底是那一位菩薩轉世的,不但是一位天生無法沾染腥葷的「天素」(就連烹煮食物的鍋、碗也一樣,否則一入口就吐。我和『鳥人』本著實事求是的精神,就曾經不只一次的在有意或無意間做過實驗,結果那真的是玄斃了,因為只要是曾經煮過肉類的鍋子,就算是洗乾淨後再拿來給他燒菜,結果他也是只吃了一口就吐了。不過千萬不要以為只有我們會整他,相反的在大多數的時候,我們反而是受害者,尤其是當你在大啖美食享受著香酥的炸雞排時,他就會一臉慈悲的望著你手上冒著白煙的雞排,然後誠懇的詢問你,上士!你怎麼又在啃雞的屍塊,弄得你不知該將滿口的雞肉,到底是吞到肚子裡好呢?還是乾脆一口的往他臉上吐),就連他的個性恐怕也和他前世的修為一樣的清高,只是實在是有點好過了頭,況且好人在部隊還不一定是好官,無論是在對上或對下,乃至於是在面對自己。

 

或許就是因為這樣的情形,所以新連長耽心自己將來恐怕就像前一個連長般,不但得擔任主官,弄不好還要兼背值星,也難怪他會死命的硬是想要把我留在營部連。

 

75山砲(1)   

圖片說明(M66-75公厘山砲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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觀音傳奇 (四)「禍國殃民」:

 

田中基測(1)   

圖片說明(彰化埔尾基測)

 

猶記得在多年前,在我初入伍的那一夜,『兩光』就曾經告戒過我們,如果你想要在部隊中發展,那有二種東西千萬要小心,一是蒼蠅(憲兵兵科)、一是蝴蝶(政戰兵科),因為這二種人都不但可能讓你升不了官,甚至也可能讓你退不了伍,雖然蒼蠅在明、但遠在天邊,不過蝴蝶在暗、且就在身旁,所以切記!切記!

 

『小猿』雖然手握九九八十一發的奪命追魂箭,且攻擊凌厲出手陰狠,不過『老狐』一身虱多不癢、債多不愁、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玄門內功,更是有著數十年的修為,所以二個人雖不免偶有小傷,不過卻硬是鬥了個平分秋色。而在這樣傷人一千自傷八百的纏鬥下,所製造出來的最大受益者,便是夾在中間維持著這個恐怖平衡的我,因為我不但是雙方最利害的武器,也是雙方最致命的弱點(在古代我就是會被殺人滅口的那種角)。

 

在我那師父尚未退伍前,雖說絕少參加營部連的操課及勤務,而且假單(含休假及洽公)也都並不須要經過營部連的批准,但是基於禮貌及規定,仍須納入營部連的管制,且須參加營部連的早、晚點。不過我的編制原本就在第二連,縱使只是一般性的支持任務,營部連的幹部就已經幾乎沒有人會管我了,更何況我擔任的還是營行政,所以在觀音營區裡,我便成了一個生活作息最規律的幽靈人口,規律的比日月星辰運行的軌道還規律。

 

每個星期一到星期三(包括星期五),我的行程是早七、晚七的洽公,而星期六及星期天(當時尚未有週休二日),對於責任心過重的我來說,那當然是洽公兼休假(休假不忘工作,感動吧!)。至於星期四的「莒光日」,因為我也確實的須要稍微的休息一下,以避免體力的透支而過勞,所以我會選擇留在營上接受精神上的再教育,至於下午後的行程呢?那當然要看一看我當時的心情了,反正我是遇紅就休,營長休我也休,營長留守我照休。

 

白天我騎著我的迎光150,穿梭在中壢市區的水泥叢林裡,在速食店、在泡沫紅茶館、在放映二輪片子不清場的電影院,尋覓那一個個理著平頭、背著袋子、與我有著相同際遇的族群,晚上我回到營區,在屬於我的私人空間(辦公室兼寢室),製作著我的公帳、私帳、及暗帳。為了避免一些突發的狀況,而打擾到我洽公的行程,我在傳令那留下了些許的零用金,況且在觀音鄉上的某些商店裡,只要報上我的名諱──「大砲營行政」,不管是你要吃的、喝的,還是要用的、玩的,完全都不用付錢,只須要簽個名就成了。

 

任何再規律的事件,終會因為某些特殊的因素而改變,大至星體運行,小至螻蟻搬遷,更何況是在部隊中,這樣的變化發生在我返台近一年後,在我接任營行政即將滿三百六十五天後,在部隊準備南下「彰化田中」接受基測後(砲兵基地分為南、北兩岸,南岸在雲林斗六(梅林基地)、(大埔基地),北岸在彰化田中(田中基地)、(埔尾基地))。

 

在部隊移防的前七天,我必須先行南下彰化,去租借進駐基地前的場所,並且申請臨時用的水電(其實這些場地幾乎都是固定的,只須找到地主做個形式上的知會便可),最重要的是還要詳細的探測附近的風土民情,以防各級長官進駐後無酒可喝、無屁可打。而待部隊正式移防南下後,我的洽公單用量,也將由每日一張變成三日一張,而每一張洽公單的的時間,也由一日變成三日,畢竟我可是要從彰化返回桃園的。

 

而在整個基測的過程中,我雖不用再像剛下部隊時,領著砲班搶戰陣地,也不須像在金門那般(在金門基測只須一天),握著方向盤賦予砲班射向(M-2方向盤;為一測量角度用之工具,在砲兵部隊中,射向賦予為副連長或射擊士官長之職責),不過卻得擔任一項更重要的任務,一個更無可取代的職位,那便是掌著營旗,站在營長的前方,在開訓典禮上,領著全營弟兄踢正步,而這也是在三個多月的基測時間裡,我除了洽公外,所做的唯一一件與基測有關的事(當天因為剛好是莒光日,所以忘了翹頭,而被逮個正著)。

 

當部隊結束基測返回駐地後,我才又回到我那規律的生活,回到我那愧對國家人民的生活,回到我那浪費民脂民膏的生活。直到『小猿』調走了,直到『老狐』退伍了,直到我這八年六個月的軍旅生涯正式的破冬了,直到我度過這種荒唐的七百多個日子後。

 

M-110(8)  

圖片說明(M110A1-8英寸自走式榴彈砲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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觀音傳奇 (三)「雙雄爭霸」:

 

觀音營區(2)   

圖片說明(觀音營區(砲兵612營HQ))

 

營行政雖然不必出操、上課,但事實上負責的業務還真不少,就連本應屬於糧秣士及油料士的調撥申請作業,也因為有部份的實物可辦理代金,所以也納入了我的工作範圍中,而且六么兩還是個獨立的單位,所以不但有個自營的營站,就連副食品(除了大米、麵粉等主食外,其餘所有的油、鹽、醬、醋、茶、當然最重要的是各類的蔬、果、魚、肉...等,皆稱為副食)的購買,都因為距離位在中壢龍崗的「副食供應站」太遠,所以可以自行在一般的民間市場上採購(有什麼差?所有的錢都握在自己手中,而不用透過指揮部或軍團統一報價支付,若有心...時,你說有沒有差?肥的流油喔)。

 

所以每個月從我手上進進出出的金額,總有數十萬元之譜,這其中包括了檯面上的行政事務費、官兵副食費,檯面下的營站盈餘收入、差旅誤餐支出,及不可告人的公關應酬、人脈交際...等(細節千萬不要問我,因為法律追訴期還沒過),反正祇要是在六么兩有關係到錢的方面,通通的都歸我管,唯一的例外便是所有官、士、兵每個月的薪餉了,不管的原因當然不是因為不能「A」(記著!我可從來沒有A過任何一毛錢喔),而是因為那歸各連的連行政管。

 

由於我日理萬機且業務繁雜、而且一天到晚的不在營區裡,所以在整個六么兩營的編制上,我幾乎成了被放逐在三界之外的遊魂般,唯一會對我牽腸掛肚的,大概也只剩下六么兩營的主官與主管了(營部幕僚手頭緊缺錢找我週轉時不算)。況且我所有的收支憑證,不論是實際上收支的、帳面上收支的、或者是應要求收支的(若不懂有什麼不同,去看看有關「國務機要費」的案子就知道了),也一定都要這兩個人答應了才算(在初期),所以這兩個人便成了我在六么兩唯一要應付的對象了。

 

主官(營    長):姓胡  代號:老狐  陸軍軍官學校正期班畢  階級:中校

 

主管(營輔導長):姓袁  代號:小猿  政治作戰學校專科班畢  階級:上尉

 

『老狐』與『小猿』表面上看起來相敬如「賓」(冰、兵、殯,意義雖不太相同,不過卻都適用),私底下卻你死我活。『老狐』雖貴為一營之長,掌握著全營的生殺大權,而且還有個副營長與他站在同一陣線,不過『小猿』卻是名正言順的「監軍」,況且所書所言更是直達天聽,所以一場茶壺內的風暴,鬥的是難分難解、各有勝負。

 

其實這兩個人不合的原因,倒不是在治軍領導上有什麼重大歧見,而卻是在做人處世上面太過相近。『老狐』雖然是陸官正期班畢業的,不過一路上表現平平,眼看著升遷無望,而且服務的年限已滿,所以也無心繼續的待在部隊,所經營的人脈關係,幾乎都以一般的社會人士為主,從當地的民意代表到附近的村里幹部,雖不至於夜夜笙歌,但每週總也免不了幾場的交際宴飲。

 

『小猿』雖出身政戰學校專科班,卻是滿懷企圖之心,一意的想往「總政治作戰部主任」的位置邁進,所以對於所有有關的、沒關的,反正只要是上級的長官,那絕對是忠心可鑑、日月為證,連逢年過節、娶媳婦、生小孩的禮數,都不曾有過一絲一毫的怠慢。

 

既然兩個人是各有所求,且各彈各的調,那為何又會鬥到如此不堪的地步呢?其所爭執的焦點便是握在我手中那每天進進出出的鈔票了(一塊餅就那麼大,你多吃一口,那我不就得少咬一塊了嗎?)。

 

八吋榴(07)   

圖片說明(M115-203公厘榴彈砲)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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觀音傳奇 (二)「天上人間」:

 

觀音營區(1)   

圖片說明(觀音營區(砲兵612營G3))

 

步出了古樸的新豐火車站,對街雜貨店前的騎樓下,一個楞頭楞腦的阿兵哥,正專心的注視著眼前的遊戲機檯,「你是六么兩的嗎?」,「咦!砲ㄟ你到了啊,怎麼沒有行李。」,「行李在營部,走吧!」,阿兵哥領著我坐上了藏在車站旁的吉普車,車子穿過新豐鬧區後不久,轉進了一片的荒山蔓草中,黃土翻騰的草地上,交錯的履帶痕跡,像毒蛇般的四處亂竄,焦黑崩坍的山壁上,似乎承受過無數次砲火的蹂躪,處處的透露出一股肅殺的蒼茫。

 

握著方向盤的駕駛,熟稔的在看不出路的路上穿梭,他似乎蠻享受這種顛簸的按摩,可憐我的屁股早已從饅頭變成了發糕,「這是什麼鬼地方啊?」,「砲ㄟ!這是「北區步、砲、裝聯合訓練場」,連上在訓練場的後山上,不過我們要先經過一個機械化師的戰車營,因為連部就在戰車營的營區裡。」,「那火砲呢?」,「火砲在附近的幾個山頭上,不過砲班只有在晚上才會回砲堡睡覺。」。

 

吉普車停在戰車營車場旁的一間木造平房前,與周遭灰白的水泥營舍相比,第二連的連部彷彿就像是刻意留下來的遺跡,準備保存成為早期軍事建築的史料。「你他╳的!是我耳朵長包皮,還是你舌頭生菜花,『老胡』(營長姓「胡」人稱『老胡』)要你去接營行政,那我連上怎麼辦?他是吃錯了什麼狗屁藥。」,連長一聽完我說的話,血壓瞬息飆破了三百,將他所會的髒話一口氣的唸了一遍,腦袋裡的血管,似乎每一根都在爆破的邊緣。

 

連長你不要那麼大的反應嘛!不要說你不相信,連我自己坦白講都很懷疑,原先我也一直以為『老胡』是老糊塗了,後來才知道這個『老胡』不但不是個老糊塗,還是隻長的腦滿腸肥的老狐狸,原來當年國軍正在研擬仿傚美軍,推動一套名為「士官精進」的計劃,『老胡』原先的打算是計劃一但實施,便讓我擔任「營士官長」,可惜的是等到『老胡』離開了六么兩,計劃仍只是計劃,甚至於到我都已經準備離開部隊了,計劃才開始準備第一階段的試辦(了解嗎?這便是軍隊中最引以為傲的「效率」)。

 

連長取消了原本在山下釣蝦場的接風酒(真是有夠現實的,看來明天我可能得自己走下山了),逼著我當夜就得上砲班交接,看來在他的預期裡,我這個營行政根本就幹不久。海面上漁火點點,月空下星光閃閃,若不是山下那偶逝的車燈、若不是竹北那醉人的街景,這樣的情景讓獨坐砲射口的我,似乎又回到了三百公里外的小島,對於習慣站在部隊前指揮若定的我,對於習慣領著弟兄們上山下海的我(上山打混、下海摸魚),對於一個純幕僚性質的行政工作,似乎總是提不起太大的興趣,不過對於營行政口中那天堂般的生活,我倒是很想親身的去細細的體驗一下。

 

結束了這只有一夜情緣的「坑子口連」,回到了觀音的營部,開始了我一個全新的軍旅模式,交接到的不再是一部部威力強大的殺人利器,丁種帳冊、國庫支票、以及大大小小數十枚的各式印鑑,其中最重要的當然是那本專用的「假簿」,請記住是「專用」的,專用的原因就是會用很多,而且幾乎天天都會用。

 

交接的初期,老營行政(雖然我願意依循部隊的傳統,尊稱他一聲「師父」,不過他說他快退伍了,八字比較輕,所以希望我不要害他)每天都會盡心盡力的帶著我交接,我們跑遍了與行政業務有關的所有單位,從「六一三經補庫」、「聯勤三十四收支組」到「北區營站供應處」,造訪這些雜七雜八的單位,零零總總的共花掉了我們一天的時間。從此後一直到他退伍前,我們每天的行程就是用完早餐後,搭上他的迅光125,然後在中壢市區的「溫蒂漢堡」前分手(他就住在桃園縣),一直等到天空的邊緣染上了一抹的紅,再一同踏著仲夏的暮色,拖著滿身的疲憊返回營上。

 

在觀音營區裡,在每個太陽照耀的時間裡,你若想尋著我們師徒倆的身影,恐怕也只有在星期四的上午裡。漸漸的!我對於這種所謂天堂般的生活,似乎也開始慢慢的習慣了(而且適應的還真不錯)。

 

155加(11)   

圖片說明(M59-155公厘加農砲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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觀音傳奇 (一)「營行政士」:

 

甘泉寺   

圖片說明(桃園觀音甘泉寺)

 

遠渡重洋、深造返台的我,獨自的回到了松山機場,大廳裡居然沒有列隊的親友相迎,為我獻上那五彩繽紛的花束,好歹我也算是過過鹹水的啊!無奈的只得拎起我的黃埔背包,再次的踏上另一段未知的征途,尋找我這段軍旅的下一處中站「陸軍野戰砲兵第612營(簡稱:六么兩)」。

 

六么兩雖然也隸屬於兩么砲,不過卻是兩么砲唯一全營駐外的單位,營部(含營部連)帶著第三連駐紮在距指揮部約二十公里外的「桃園觀音」,第二連則駐紮在離營部二十公里外的「新竹新豐」,而第一連的位置則在另一個二十公里外的「苗栗竹南」,如此配置的主要因素,考量的便是六么兩的建制武器--「么五五加」(么五五加的有效射程為二萬三千五百公尺)。我的編制雖然在第二連,不過依規定仍須先至營部報到。

 

「甘泉寺」旁的滴水觀音是觀音鄉得名的由來,在香客穿流不息的廟前廣場,只要問一問附近商家「大砲營」的位置,幾乎所有人都可以清楚的為你指出位在台十五線(濱海公路)旁的小徑中,那離大廟(甘泉寺在當地人口中的簡稱)步行時間連十分鐘都不到的營區所在。營區裡三間鋪著灰色瓦片的水泥平房,圍著中央的籃球場而建,右側的建築是營部辦公室及營部幕僚的寢室,正面的平房是營部連的寢室,而第三連的寢室則座落在左側。

 

在營部辦公室裡填寫著個人資料的我,總覺的在前方不遠處的「戰情室」裡,一個身材略胖掛著副金屬眼鏡的四眼下士,玻璃鏡片後的眼光,似乎不時的聚焦在我身上。「這個死菜鳥!日子過的太爽了是嗎?好在你不是我連上的,否則保證讓你想減肥都不用找媚登峰。」,正想開口問他「看撒小--朋友」時(好軍人不能講髒話),他居然慢慢的晃到了我面前,「上士!你也是行政兵科的啊!」,「廢話那麼大一隻烏龜繡在領子上,你是瞎了狗眼啊!(心中話)」,「你想不想做『營行政』?」。

 

一旁的人事官左手撐著腦袋,眼神瞄了瞄坐在一旁的我,對著站在前方的四眼下士說:「幹嘛?你想找他做徒弟啊!你是不是頭殼被榴彈K到了?」(此時我才知道眼前的這個四眼下士,就是六么兩的營行政,而他當時已經快破月了,正在尋找接班人),「為什麼不可以?我去跟營長說。」,營行政拿走了我剛填完的人事資料,繞過了我身後的公文櫃往營長室而去,留下我和人事官二個人、四隻眼和一臉相同的錯愕。

 

在一般單位的部隊長身旁,都有三種類似家臣的貼身人物存在,一是「傳令」、一是「駕駛」,還有一種就是「行政」(在「師」級以上單位的部隊長,還會有侍從士(官)),這些人在部隊中幾乎都是特權份子,混的好的那就是一人之下、萬人之上,或為狐、或為狗(狐假虎威的那隻狐,狗仗人勢的那隻狗)。

 

傳令負責照顧主官的生活起居、日常庶務,角色就有點類似皇帝身旁的太監總管,所以他們跟主官的關係也最為貼近。駕駛平常的工作與傳令類似(某些「連」級主官並沒有駕駛),不過他們最主要的工作還是負責開車及保養主官座車,所幸主官車在一般部隊中,車況幾乎都是最好的,所以就算是遇上裝檢也不太容易「突鎚」。行政則是負責管帳的,雖然在關係上不若傳令及駕駛與主官那般親密,不過在利害關係的糾葛上卻是意外的複雜,尤其是遇上不乾不淨、吃銅吃鐵的主官,如果你不懂的保護自己的話,那變成雞、變成羊(殺雞儆猴的那隻雞、替罪羔羊的那隻羊)也只不過是遲早的事。

 

所以一般單位主官在挑選這三種心腹之人時,你若不是背景深厚、關係特殊的有力人士,至少也要看起來乖巧斯文、機靈順眼以易於掌握,所以找一個志願役的上士擔任營行政,不要說沒聽過了,恐怕連想都沒想過。

 

「上士!營長找你。」,約莫五分鐘後營行政從營長室裡探出頭來吆喝著,「報告!」,「進來。」,營長看了看手中的資料、看了看我,看了看我、看了看手中的資料,「讓你接營行政有沒有問題?」,「報告!沒有(服從乃軍人的天職,尤其是像我這種標準的革命軍人,在有混可打的情況下,一向是沒有任何問題的)。」,「好!你今天回連上報到,明天上來營部交接。」。

 

從營長室出來後,一旁的營行政含笑的看著我說到:「上士!從明天起你就準備開始過著天堂般的生活了。」。

 

155加(05)   

圖片說明(M59-155公厘加農砲)

 

155加(06)  

圖片說明(M59-155公厘加農砲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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