留金歲月(十一)「領導統御」:

 

金門(寨子山7)   

圖片說明(金門-寨子山三砲陣地)

 

金門(寨子山4)   

圖片說明(金門-寨子山三砲砲班)

 

軍中本就是一個較為封閉的社會,尤其在外島的部隊,更是封閉中的禁地,所以每個單位都會有一些屬於各單位的「榮譽教條」,只是這些不知是誰所制定或從何時開始流傳下來的教條,其中當然包含了許多合理或不合理的、合法或不合法的、合時宜的或不合時宜的。而在這些所謂榮譽教條中最大的共同點,也是軍中最為人詬病的問題,當屬「老兵欺負新兵」了,這裡所指的兵(無論老或新)當然包括了官、士、兵,而欺負的定義當然也不僅止於拳腳相向,或不當體罰了。

 

身為一位領導幹部,甚至於是一個單位的主官(不論這些單位是大是小),對於這些屬於各單位的榮譽教條,絕大多數時都是站在一個管制者的角色,管制著讓不合理的手段控制在合理的範圍,管制著讓不合法的方式符合法律的範疇,至於是否完全的禁止或廢除,其實也不盡然,因為某些教條的約束力量與執行方式,反倒是任務貫徹和命令達成的最佳佐助,而如何有效的利用這些榮譽教條,便要考驗一位幹部領導統御的能力,雖然其中有許多的事是屬於檯面下的。

 

回到寨子山中後不久,衣領上的兵科從「砲兵」換成了「行政」,階級從一粗二細的「中士」換成了一粗三細的「上士」,在連上的編制也從指揮所的「射擊士官長」調成連部的「行政士官長」,不過實際上我擔任的職務仍是第三砲的砲長。畢業授階後整整二年了,若以義務役的役期來算早已退伍了一次,雖然在此時已開始有與我同年次的弟兄報到,只是在我八年六個月的軍旅生涯中,也不過才剛走完一半多而已。

 

整個砲班連同我與一位副砲長外,還有十二位班兵(砲手),在不背值星的日子,這十三個心不甘、情不願,又抽中金馬獎的「不願役」,以及躺在砲陣地裡那門「么五五加」,就成為我生活上的重心。十幾位背景各異、梯次有別、生活習慣和人格特質迥然不同的血性青年,硬是隨機的被湊在一塊,相處的時間雖然長短不一,可能發生的隔閡與衝突卻從不曾消失。如何的拿捏力道、掌握分寸,將每個人身上那如刺蝟般的防衛本能,一根根的拔除,使身為一個砲長的我,能在砲班中成為一個絕對的領導者,靠的當然不能僅是一條條動不動就唯一死刑的軍法(記住!金門在當時仍算是前線)。

 

雖說「帶兵帶心」似乎是領導統御的最高標準,但人心隔肚皮又豈能用同一標準來概括,所以大多數的時候免不了會產生順了姑意卻逆了嫂意的窘境,況且這其中還參雜了來自上級、來自其他幹部、甚至於來自被領導者或領導者本身的不確定因素。要在如此複雜且多變的情況下,取得一個最大的公約數,讓所有人縱使不能滿意卻也都能接受,運作的方式如要詳細的說明,恐怕窮南山之竹亦無法盡書。

 

尤其是對剛來金報到的新兵,看著他們從每週數封的粉紅信箋,逐漸變成每月一次的標準信封,有經驗的幹部就知道,一場醞釀許久的「兵變」已悄然發生,接下來就是一連串的專案輔導、心理建設,以防他成為下一場「雷霆演習」的主角(當島上任何單位有服役的人員失蹤(逃亡)時,在離營通知發佈的隔天早點名後,所有駐軍針對各單位的安全責任區,進行地毯式的搜索,稱為雷霆演習)。

 

絕大多數的心理輔導實施時,不但要適宜度勢還要掌握時效,因為相同的一件事,在今天、在某些人身上,或許會令人感到窩心動容,但在明天、在另一個人身上,恐怕就會讓人覺得諂媚虛假了。翻開一本本領導指南、統御教材,其中所言莫不存乎一字──「誠」,所以我對待我的弟兄們,絕對抱持著十二萬分的誠意,以最赤誠的心去操作馭人之技,以最熱誠的心去掌握權術之法,以最真誠的心冀望他們能平安的退伍(以免害的我不能退伍)。

 

有時在月光下看著自己映在花崗石上的身影,彷彿隱隱可見在兩耳之上,似乎有一對尖銳的犄角早已生成。

 

獅山   

圖片說明(金門-獅山(砲兵641營G3)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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